浪哥很郁闷,从中午他走出会议室开始,眉头就没舒展过。
今年年初,大家欢欢喜喜从各地赶回公司。一则疫情的恐慌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,再就是信托等非标竞品的偃旗息鼓给了租赁从业者极大信心,上至董事长、总经理,下至每个基层业务员,觉得今年平台业务就算再差,也会比去年的业绩要好一点。
因此,董事长在股东大会上自信满满地跟股东们承诺说,今年预定的10%业绩增长目标,恐怕是要提前完成。总经理也觉得有道理,他在开年业务动员大会上,给各大区总监立马定下了20%的业绩增长目标,而且意犹未尽,临了还要补充一嘴,说今年的市场,不做30%增量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开端!之后各位总监照例是商业互吹的打趣,气氛无比的轻松、愉悦。
回到了各自区域会议上,每位业务员都被狠狠地打了一管鸡血。浪哥所在的华东区总监王总,仿佛刚磕了药回来,从会议刚开始就不愿意坐下来,讲到动情处,唾沫飞了做离最近的浪哥一脸。晚上的聚餐,王总早早就让浪哥搬了一箱迎宾,区域6人,不多不少,每人一瓶。饭菜没上之前就摆在各自手边,按王总要求同时开了瓶、拍了照、发了圈,朋友圈统一配文曰:再接再厉、业绩翻倍!
每个人都很开心,只有浪哥很郁闷。他郁闷的是,他始终想不出有什么铁证如山的理由,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,今年平台业务一定会比去年要好做?是去年业绩太差了吗?是今年的监管放假了吗?还是说那些发债顺畅的优良客户,集体约好了要当众脱掉内裤?
关于指标,更让浪哥郁闷,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,关于10%、20%的增量是如何量化的?为什么每年管理层都有信誓旦旦的承诺,说公司业绩一定能增长这么多?
转而一想,反正指标这东西,公司向来是不能完成的,按照往年的惯例,总是遵循一季度亢奋、二季度忧虑、三季度灰心、四季度自我安慰的过程,所以想它干嘛,浪哥跟同事碰了杯子,一狠心干了一杯酒。
这不,开工才一个月,随着江苏省压降非标负债、管网不能做租赁物的官方小道消息传来,再开会时,王总俨然失去了一个月前的激情与自信。“总之尽量做,大不了转型”,那是王总这几年每逢此时此景必说的话。
可转型这种事情,浪哥鄙夷地想:领导们讲、媒体人讲、学者们也讲,耳朵都听出茧子,轰动的事儿终究没遇到几桩。租赁公司对平台业务的执著,像极了年年调控年年涨的房价。监管是不可能一直放在心上的,有消息就是利好,除非明文禁止,否则还是搞。
如同领导每年定的指标,公司每年被迫喊的转型,也往往是无疾而终。就像去年,那是浪哥最积极的一次,他和其他同事一起,都在公司的号召下搜罗适格标的物并汇总成建议,统一反馈给公司临时组建的产品部。然而论证来论证去,平台融资业务的旺季一来,产品部立马貌合神离,大家纷纷该去做业务的做业务、该签字的签字、该画饼的画饼去了。
抛开主观的不重视原因,从客观上讲,无论行业的选择、租赁物的选择、租赁物的价值管理、产品的设计、风险的识别、客户的分层,对转型来说都是一个漫长且需要沉淀的过程,除非不转型明天就死,否则大多数公司定然是得过且过一直过,这才是浪哥后来觉得绝望的地方。
浪哥的业绩表现从来没有得到过王总的认可,但也从不会差到被委婉劝退的地步,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业务员,普普通通的表现。
他的郁闷,时刻写在脸上,表现在业绩里。他的希望与热情,一直在领导转瞬即逝的号召里若隐若现。
打从心底里,浪哥非常希望公司转型,他又不是傻子,监管对租赁公司平台业务的围追堵截,他是看在眼里的。过去三四年监管的逐步尝试,已经让做平台业务的租赁公司如此难受,如今从租赁物合规及平台融资端的精准打击,更像是监管已然知己知彼后的定制招式。他觉得,监管有一百种方法停掉租赁公司的平台业务,只是它还没等到,那个让行业平稳过度的时刻而已。
浪哥也不想去其他公司,所以他只能等,谁又能希冀一个业务员来改变什么?
绝望与无奈之下,浪哥约到我,觥筹交错间诉尽一肚子苦水。
“平台业务这条路,进无空间,退则转型太难,先将就着呗”,我实在不会安慰人。
“我才三十岁,真不知道下个起点在哪里”
“我看已经有第一梯队的商租开始有转型动作了,从助贷或者厂商租赁做起,转型的成本最低”
“好歹他们还是敢于尝试的!现在最大的问题是,绝大多数租赁公司,宛如不知死的鬼:监管进一步,它就退一步,很少会下定决心从这条路上下去,找其他出路”
“创新的成本高,学习的成本低。有人生来就是创新者,有人只适合跟在别人后面学习!那就等嘛!”
“等的过程最煎熬啊,我也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,许多同行都陆续离开了,去了地产公司、互联网公司,还有的、做自媒体去了。”
“你。。在说我吗?。。。不过,你要相信租赁行业!你曾说,毕业后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进入了租赁公司。我相信,再过五年,你会更加庆幸,你还是一名租赁人!”我顿了顿说,实际上我也不确定:“融资租赁的下一个风口,可能明年就会到来!”